马车里暖烘烘的,早有贴心地小太监用炭火捂热,又放了好几个汤婆子。椅上置了上好的狐皮毛毯,上面绣了金丝银线,散发着淡淡的熏香味。
她在出宫的路上吹了一路的冷风,穿了再厚但还是冷的不行,如获至宝地拿了汤婆揣在怀里。
车内的少女用冷手摸着滚烫的脸颊,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季翻雪这个人真是奇怪,他在大梁上上京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可在她面前总把一些极端的用词挂在嘴边,例如昨夜的毒誓,今日的“甘愿冻死”。宋清晦不把这些话当真,灵魂的直觉却让她觉得季翻雪是发自内心地这样认为。
他身居高位,却又极致卑微。
……
季翻雪送少女上了马车,没有立刻跟上去。他遥遥站在宫门口,目力极好地看见远处的谢砚。
宋清晦从永安宫出来的时候,季翻雪就命人传了话去东宫。
既然谢砚跪了那么久,总该让他见上一面。
当时季翻雪还在郑淑仪的合欢宫里。他新学的针灸手艺还不错,半个时辰就让皇帝疼痛缓解进入梦乡。案前的折子不多,他随意翻阅了几本批阅后剩下的全让内侍抱走。这些小事不劳烦皇帝操心,甚至不必让他看见。
他本来今天心情很好,唯一让他不悦的是郑淑仪死前的血溅在身上。
季翻雪回想起郑淑仪痛哭流涕求饶的样子,小九手上的毒酒被她打翻在地。那张俗艳的脸绝望地哭喊,尖利地哭声又转为谩骂,最终毫无声息地倒下。
本来还想留她肚子里的孩子一用,可母亲不争气,孩子也不必留了。
折辱他无所谓,他是阴沟里的老鼠,是万人唾骂的烂人,他背负了那么多血债和骂名,不在乎多一个人厌恶他。
但宋清晦不是。
没有人可以染指他的明月。
夜色暗沉,宫人们准备关门下钥,在两扇门即将合上的时候。
季翻雪无声地笑了,对黑暗里的那个身影招了招手,放肆又挑衅。
宫门关上,车轮卷着碾地发黑的雪水泥点驶向宁王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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