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竹伞,那些从泥泞中溅起来的阴雨也打在了他的身上,他就这么笑着,像是笑谢昭义,又像是笑自己,他说:“这可不是我的孩子,他娘不要他了,你说巧不巧,非要扔在我睡觉的破庙里,他要被狗吃了,我想我索性给他救下来,我要是饿,我就把他吃了。”
但看着,这孩子倒是快乐得很。
谢昭义感到好奇,他盘腿坐到了乞丐前,就这么开始了第一次与他的交谈,谢昭义问:“那为何这孩童如今都这么大了呢?”
“虎毒尚不可食子啊。”乞丐悠悠叹息道,“我养了他一段时日,倒是养出了些感情,你们这些读书人不是说了吗——什么礼义廉耻三纲五常,兄弟不可反目,还要孝顺父母,父母则要供养子女。我带他一日,他也算是我的孩子了。”
真是稀奇。
对谢昭义而言,这真是稀奇。
谢昭义一贯认为,人的关系是建在血脉之上的。
有人被处死,若不是自己的亲人,那大抵感慨一下便算了;若是自己的亲人,那些人中想方设法倾家荡产都想救下来的比比皆是。
但是如今,这乞丐和这孩童不是一个血脉,乞丐却救下了孩童,把他养到至今。
这一回答让谢昭义心中又产生了一点期望,他看着乞丐,再次说出过去一直试探的话语,“前月,我看到山外一群狼在山野中打猎,那领头的狼是灰色长毛,尾巴似乎受了伤,略短一些;而上个月,我又看到了这些狼,他们的领头却变成了一个灰色短毛长尾的狼。也就是说,他们会自己选择适合自己的领袖。”
乞丐听得云里雾里,谢昭义看到之后又有些失望,但还是不服输道:“你瞧,狼都会自己选首领。我们比狼聪慧,为何我们不能自己选自己的首领呢?”
这话一出,乞丐也震惊了。
这样的反应,谢昭义早就看过很多遍了,他心中十分失望,甚至也有些怀疑自己的想法就是错误的之时,乞丐边上的孩童道:“那有什么奇怪的呀。”
谢昭义看了过去。
乞丐有些不敢继续待在这里了,但谢昭义伸手拉住那孩童,低声问:“你想说什么?”
“狼的领袖又不会告诉自己的子民它一定是领袖,但我们一直都认为皇帝就是皇帝啊。”孩童殊不知自己到底在说什么样被听到就会掉头的大不敬,“我们天天听这些,当然不会反抗啦。”
——对。
谢昭义终于明白了。
就是这样,就是这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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