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这一处,张异终于变了脸色,急问道:“你报了京都府衙不曾,可有拦下了?”
“报了巡兵,已是遣人过去劝说了,可也不能日日守着,况且那偌大一个流民棚,男女老少,数以万计,真要闹事,如何好拦?只那几个巡兵恐怕抵挡不住。”想到白日间所见景象,那管事的也有些心有余悸。
“不打紧。”得知巡兵到底将人及时拦下,张异这才松了一口气,“等过了今日,想来便能缓解许多。”
那管事犹豫了一下,还是道:“以小的今日所见……那些个流民俱是容易说动,毕竟个个赤脚,无产无业,做事全无顾忌,只怕还是多做管束才好。”
张异摇了摇头,却不做多言,又细问一阵,便把人打发走了。
等独自一人坐在屋中后,张异方才擎起面前茶盏,轻轻呷了一口茶。
那茶水虽是凉了些许,但究竟清明后新制好茶,入口先得清香之味,清润甘爽,回味生津,倒叫张异一时满足,好生细品了那茶水滋味,才低头又去观起茶叶来。
忙了这许多日,今日见得狄人使团上殿,又提出和谈要求,他才终于真正把心放回肚子里。
——人心为己。
一人换十万银两,十万绢,哪怕再不会算账的人也能辨得出孰轻孰重,便再闹不起来大事了。
等公主远去兴庆府,战事平息,两国皆安,朝中一应事体便当慢慢回归正道才是。
***
便如同张异所料,乞元提出的新增岁币抵换成聘礼之说,果然一下子把原本义愤填膺的京城内外都炸得哑巴起来。
和亲的毕竟是公主,不是自家姊妹亲友,虽说这公主做过许多好事,今次也多亏有她一同守城,一城才能做到那般同仇敌忾,上下一心,可岁币毕竟是从自己手中出……
早间时候许多人还在骂狄人奸猾狡诈,贼心不死,等到下午时分,便有那等善于算数的商贾小贩计算起来那十万银两、十万绢,平摊到自家头上,又要被征走多少赋税,或是田间又要多种多少粮谷,同人争论起来,于是外头纷乱四起,各色声音不停。
眼见风向转得如此之快,本来已是做好准备的许多人,都不禁暗暗松了口气,自骂一句世人多愚,便只叫人留意外头舆论,也不再多做引领。
人人都关注京中风向,赵明枝又如何会不知。
眼见市井里对此事议论不休,一朝文武却如同哑巴了似的,全无一人提起,反而像在避讳什么似的,又像在等着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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